Ellen Talk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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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知道，在日文跟韓文裡，星期二叫做「火曜日」嗎？

我們在每個火曜日不營業，其他日子你可以在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來到這裡。這裡有咖啡，也有茶，每個營業日還有不同的點心。

我們以咖啡、茶、點心，經營著一間有溫度的咖啡茶館。我們是「不在星期二營業的咖啡茶館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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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歡迎光臨。」

「今天有生巧克力嗎？」

每年的七夕，我都會做生巧克力。這個習慣是從認識閔豪哥開始，記得那年他獨自走進我們咖啡茶館。他是一位導演，擅長拍劇情長片，獲得國際不少大獎。但在成名前，閔豪哥也吃了不少苦。

「歡迎光臨。」

「請問有賣生巧克力嗎？」第一次見面時，他也是問了同樣的問題。

「您好，今天沒有生巧克力耶，您在找生巧克力嗎？這附近應該比較少人賣。」

「今天沒有，那明天會有嗎？」

「嗯……你要的話，我特別做給你。要幾盒、什麼口味？」

「口味不拘，如果只買一盒會不會太麻煩妳？」

「不會，你是第一個點生巧克力的人，算是有緣，我幫你做、好吃的話幫我多宣傳就好。」

那是閔豪哥走進店裡後，第一個微笑。

「閔豪哥？天啊！你回國了嗎？」

前年的國際電影金獎參賽作品，閔豪哥首次集結了亞洲跟美國的知名演員，製作了一齣關於「冬季愛情」的電影。以往要把這種愛情羅曼史以劇情長片的手法拍攝，因為怕無法平衡劇本跟電影敘述方式總讓人不看好。對於愛情羅曼史，給人一種比較輕鬆浪漫的印象，只要劇本不差、演員選得好，基本上大眾會把它當成電影版偶像劇般喜愛。

劇情長片的拍攝通常比較慢，會將故事娓娓道來，運鏡也比較講究且每個cut都會比較長。這也是劇情片不容易讓大眾買單的原因，因為它不像商業大片一般容易入手。商業片贏在劇情緊湊、每個段落快狠準，在兩小時的時間讓觀眾感到精采絕倫。劇情片則是得在這兩小時間，營造出導演想要呈現的畫面感，通常故事的起承轉合都比較慢。怎麼拍出想要的節奏，又要拿捏好劇情起伏、引起觀眾共鳴，是劇情片最難的地方。

閔豪哥說，如果一部劇情片讓觀眾在結束時，感受不到時間流逝、那就成功了。不會覺得這部片「漫長」，就代表「精彩」。

「小纓，好久不見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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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，閔豪哥依約出現。我拿出我做的生巧克力，他望著那盒巧克力久久不語。我不知道眼前的他到底發生過什麼事，但看得出來「生巧克力」對他絕對有特殊的意義，很深、很深的那種意義。

過了很久，其實據俊浩的說法、只過了五分鐘。但你知道，兩個不熟的人盯著一盒生巧克力，什麼話都沒有說，凝結的空氣會讓人放大那段空白的時間。

「這位先生，這邊請坐。這是黑咖啡，今天用的是義大利的豆子，中焙手沖。這支豆子微酸，但跟苦味平衡。特色是有微微的巧克力、焦糖烘烤味，最後帶點花香。跟生巧克力搭配，應該挺適合的。」

閔豪哥因為俊浩的介紹才稍稍回了神，在位置上坐了下來。

「謝謝。」

來店裡的客人有百分之八十都是過客型客人，他們來只是單純找個地方放鬆，吃吃甜點、喝喝飲品。有些只會來一次，有些來過幾次，有些很常來，但不一定會跟我們成為現實中的朋友。剩下的百分之二十，則是我們開店以來最寶貴的獲得。這些人跟我們分享了他們的人生故事，也在我們需要幫忙時義不容辭，跟我們成為生活中真正的朋友。

「不好意思因為我讓妳花了時間，還是妳做了多少盒、都給我吧。」

「真的不用，我對自己的甜點手藝還是挺有自信的，中午那波OL姐姐們超級捧場，轉眼間我只剩下兩盒了。不過只能賣你一盒，因為我挺少做的，一盒我要留著吃。」

那是第二次，閔豪哥又笑了。

那一天恰巧是七夕情人節，但因為在平日、下午的客人不多。那個下午，閔豪哥跟我們說了他跟小娟姊的故事。那是一個很浪漫，卻又很悲傷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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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崔閔豪，你到底要不要娶我？」

「成小娟，妳真的要嫁給一個身無分文、還搞藝術電影的人？」

「我先問的，你先回答我。」

「我不娶。」

「為什麼？」

「苦日子一個過就得了，幹嘛拖另一個人下水。」

據說那一天，閔豪跟跟小娟姊大吵一架。

崔閔豪跟成小娟在大學時代認識，都是出身知名藝術大學，一個讀的是電影導演、一個讀的是流行音樂作曲。他們在大學地一場活動時碰見，相互一見鍾情，墜入愛河。那一次大吵是他們交往六周年的時候，小娟姊對於遲遲收不到對方的求婚感到氣餒。那天她單刀直入地問，最終還是得不到一個完美的答案。

那一年閔豪哥準備從美國的碩士班畢業，他的作品才慢慢打入市場，他的目標是拿到當地年度電影節的新進導演金獎。他認為，如果要給小娟姊一個美好的婚禮、甚至是穩定的婚後生活，他必須先闖出些名堂。那時的他沒有錢、也沒有名，小娟姊甚至是為了他才一起到美國生活，他再怎麼樣都必須成功，然後給小娟姊美好的未來。

小娟姊是一條女漢子，做事、講話從來都不拖泥帶水、直來直往。她可以為愛不顧一切地陪著另一半到陌生國度打拼，也可以為了他努力工作負擔彼此的生活開銷。她唯一想要的就是一場簡單的婚禮，對方只要能對她承諾一輩子、她也會為對方付出一輩子。

那時候的他們有著不同的心思，說穿了對是為了對方，只是在結婚的想法上有了些出入。小娟姊要的是一個承諾，閔豪哥卻希望用能力來承諾對方。他們為此吵了一架，小娟姊都氣哭了。那天剛好是七夕情人節，閔豪哥本來準備了小娟姊最喜歡的生巧克力、訂了稍微高級的小餐廳，想要好好慶祝一番。卻不想，吃飯吃到一半小娟姊突如其來的問題，開啟了兩人的爭吵。

生巧克力還放在很有質感的紙袋中，旁邊躺了一朵用精美包裝紙包裝好的大朵紅玫瑰。餐桌上只剩下閔豪哥一人，他也還在氣頭上。彼此應該交往多年他認為雙方都很有默契了，怎麼會還為了現在要不要馬上結婚這種事情爭吵。他不是不娶她，只是想等穩定一點再娶，難道這一點時間她都不願意等嗎？

這一次他沒有追出去，他知道小娟姊的個性，現在都還在情緒上，她一定不願意停下來聽他解釋。他決定讓她好好冷靜冷靜，回家再好好溝通。他在餐廳又坐了一會，才把沒吃完的飯菜打包帶走。他拎著那盒生巧克力，那是小娟姊從大學就愛上了的甜食。想起她每次吃到生巧克力的樣子，他笑了。算了，結婚就結婚吧，他更努力趕快讓生活穩定不就得了。轉換了心情，他決定回到家就跟小娟姊求婚，雖然他現在什麼都沒有、不代表以後還是這個樣子。既然她願意嫁給什麼都沒有的他，那他做出承諾也適應該的。

「小娟，妳在房間嗎？」

那晚，閔豪哥回到家中，已經轉換好心情的他愉悅的叫喚著小娟姊，客廳是暗的、房間是暗的，連他們用來當工作室的房間都是暗的，她、還沒回家。一股不安襲來，他拿出手機準備撥出電話，但電話卻先響了起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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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閔豪哥，你是回來放假嗎？不是在準備新電影，怎麼有時間回來？」

「七夕嘛，總要回來。」

「也是。我以為今年也會是Sam來幫你拿巧克力，看見你真是嚇了我一大跳。」Sam是閔豪哥的經紀人，前兩年因為電影拍攝的關係閔豪哥都沒法回來。七夕對於閔豪哥跟小娟姊來說是很特別的日子，從知道了他們的故事後，每年七夕我都會做特製的生巧克力，習慣之下、每年以也就做這麼一次了。因為小娟姊什麼口味都喜歡，我就照著當年的心情決定口味。今年回歸簡單，是牛奶生巧克力。

「你等等跟小娟姊和球球見面嗎？」

「對啊，他們在等我。我想著先提早過來，也很早沒跟你們聊聊了。俊浩跟皓茗都好吧？」

「他們都很好，幫我去載貨了，喔、回來了。你們看，誰來了？」

俊浩跟皓茗看見閔豪哥都很開心，卸下貨之後就馬上加入我們聊天的行列。俊浩跟他聊著近況，皓茗分享他看了電影的心得，我在預言閔豪哥會拿下今年的國際電影節金獎。相談甚歡的我們一度忘記了七夕不只是個浪漫開心的節日、也是帶著些許悲傷的日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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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，醫院來了電話，他們在小娟姊的緊急連絡人資料撥通了閔豪哥的手機。她從餐廳衝出去之後，獨自跑了一段路，眼眶布滿淚水的她並沒有看見前方有輛失控的車正向她駛來。對方酒駕，因為神智不清，車子超速撞上站在人行道上的小娟姊、當場死亡。

到醫院時，閔豪哥的世界崩塌了。他氣自己為什麼不在餐廳就向小娟姊求婚，他氣自己每次都會去追生氣轉頭的小娟姊、為什麼今天卻不追出去，他氣自己是個大渾蛋、沒有保護好深愛著自己的女人。

當一切都處裡妥當後，閔豪哥回到他們的家，過了不知道多久他終於開始收拾小娟姊的「遺物」。醫生告訴他，小娟姊當時已經懷孕三個月，他在那個晚上失去了兩個他想用生命去愛的人。他徹底崩潰了，他覺得自己失去活下去的意義，直到他翻到小娟姊七夕那天準備送給他的禮物盒。

「給我最愛的崔閔豪，你知道嗎？我們要有小寶寶了喔！三個月了，原諒我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，我想讓你專心準備完工作的事情，所以決定在七夕這天告訴你這個好消息。你這次不能再說不要娶我了吧！」

「我知道你的顧忌，但你知道我的，我不在乎，我只要你。而我堅信你一定會成功，所以你只管放心地給出陪我一輩子的承諾就好。現在你是個爸爸了，你逃不了了、知道吧！我們一起為了球球，學習當一對很棒的父母吧。喔，球球是我取的，你看、他超音波只有一個圓點，是不是很像一顆球。」

「我很愛你，你知道的對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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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最佳導演金獎，恭喜崔閔豪導演。」

「謝謝評審，謝謝觀眾。這部名為《約定》的長篇電影，其實是我獻給我老婆跟孩子的禮物。幾年前他們在一場車禍中喪生了，我從那時候就著手劇本，終於在今天以這部片拿下了獎項。」

「我跟太太是在冬天認識的，那時候很冷，但我們對彼此一見鍾情、內心是火熱的。我們本來約定好每個七夕情人節都要一起慶祝，但意外發生的很突然，即使我剩下一個人，我也會帶著他們對我的愛、繼續拍下去。謝謝他們，成為我生命的光，讓我的電影能夠被全世界的人看見。我相信，他們在天上、也已經陪我看了我所有的作品了。」

剩下一人的風景，我會好好走下去。你們只管，好好地看著我，等著我們團聚的那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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