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llen Talk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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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知道，在日文跟韓文裡，星期二叫做「火曜日」嗎？

我們在每個火曜日不營業，其他日子你可以在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來到這裡。這裡有咖啡，也有茶，每個營業日還有不同的點心。

我們以咖啡、茶、點心，經營著一間有溫度的咖啡茶館。我們是「不在星期二營業的咖啡茶館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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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歡迎光臨。」

「嗨，俊浩。」

「井哥？你今天休息嗎？」

「對啊，好久沒休了，想偷懶一下。順便來喝喝你的冰滴。」

井哥是我們咖啡豆的供應商，說是供應商，井哥他算是在地經營的小商號。他主要做一些合作很久的咖啡館生意，他自己有片咖啡豆田，自產、自製、自銷。除了咖啡豆田有請人照顧外，他小店裡的生意都是他一個人做。我們對他很是佩服，主要是要做出好的咖啡豆很不容易，他能自己從種植開始做起，採收後到銷售都是獨自作業，真的很了不起。俊浩對井哥是很崇拜的，有時井哥忙不過來、他也會去幫忙。俊浩說，在井哥身上他學到太多太多。

「平常喝不夠，休假還來我這喝。雖然都是一樣的豆子，可能還是沒你做的好喝。」

「你謙虛了啦，又不是沒喝過你的，我就是懶惰，想著難得休息也讓人服務一下。」

「哈，那你今天就好好放鬆。我幫你準備冰滴，應該再一會就可以。」

「慢慢來，我不急。」

冰滴咖啡的製成是費時的，它是利用冰塊融下的冰水、慢慢滴入咖啡粉中萃取的。水經過咖啡粉慢慢滴下，所以稱之冰滴咖啡。因為一杯咖啡要花幾個小時，價格比起其他咖啡稍高一些，每天能賣的量也有限。因為井哥的豆子很好，我們冰滴咖啡賣得很不錯。習慣喝冰滴的客人知道每天限量，幾乎都會前一天先預訂。

「井哥，來，你的冰滴。」

井哥外表看起來是個歷盡滄桑的男子漢，略顯粗獷的外表卻有著對咖啡細膩的心。他對咖啡真的非常講究，也是絕對的專家。

「嗯，果然好喝。豆子到了你手裡，我就放心。這杯Ice Drip Coffee 可以去比賽了。」

「你這是拐著彎誇獎自己的豆子吧。」

井哥再喝了口咖啡，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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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們要開咖啡廳？」

「不是，是咖啡茶館。」

「那是啥？」

「賣咖啡、茶跟點心的地方。」

「聽起來不三不四。」

「老闆，你放心，我們是有三有四。」

「這又是什麼意思？」

「就是有兩把刷子的意思。」

這是我第一次陪俊浩去見井哥的對話，至今、我都還忘不了。井哥是個非常堅持原則的人，請注意我強調「非常」。這跟俊浩某些個性不謀而合，我想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會變成好兄弟的原因。當初因為我們想經營咖啡茶館的概念，讓井哥非常質疑。他認為他的咖啡豆只會賣給在專業做咖啡的地方，聽著我們又做咖啡又做茶，對我們很是懷疑。

「老闆您好，我叫孫俊浩。我在義大利留學約兩年，有 Italian Barista Certificate，也考過SCA，回國前也完成Advanced Barista Course。對於咖啡我是很認真的，這點請您不用擔心。」

也許專業還是核心，聽到這席話、老闆稍微轉換了態度。大概是想知道俊浩的能耐，老闆開始用專業術語跟俊浩聊天。說好聽是聊天，我看根本就是面試。我聽起來都像是外星語，他們倆個居然越來越開心。後來，老闆把他的冰滴像是獻寶似的端出來，請我們喝。

喝到冰滴的俊浩覺得很驚艷，又跟老闆聊了更多我聽不懂的語言。但我知道，他們在往好的關係中發展。有好喝的咖啡，我自然在一旁安靜乖乖等候。

「我這有手沖壺，你可以幫我沖一杯嗎？」

「當然。」

我看起來像是「最終考驗」的指令一下，俊浩就進到吧檯作業了。我不得不佩服，每次看見俊浩時都覺得他很厲害。我對咖啡只能說是基本認識，但他每次都能跟我分享很多我不知道的知識。我想就像我之於甜點，他就是咖啡了吧。他會的真的很多，機器泡的、手沖的，純粹的、拉花的，幾乎你叫得出名字的咖啡他都會做。身為他的青梅竹馬，我在一旁也感到很驕傲。

我看著他慎重的按壓計時器，手沖壺在不同的秒數、倒下不同的水量。等終於完成後，老闆細細地品嘗了那杯手沖。真的是「細細品嘗」。就在不知過了多久、我已經快睡著的時刻，老闆終於放下手中那杯咖啡，眼神認真地盯著俊浩。

「你們以後就叫我井哥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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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井哥。」

「皓茗，好久不見啊！」

今天上午皓茗去教茶道課，這會才剛回到店裡。我們三個都跟井哥很熟，應該說彼此都跟合作的廠商都熟。我們說好這些聯繫窗口彼此都得認識一下，在進出貨或是互相需要支援時才能幫得上忙。井哥是個個性直接的漢子，這十年的相處下來也都熟悉的像家人般了。

「井哥今天怎麼有空來？難得看你休假。」

「對啊，想放鬆一下了。」

「要喝茶嗎？」

「好啊，幫我泡壺茶吧。」

「普洱好嗎？」

「可以。」

井哥每次來店裡，除了喝俊浩的咖啡，一定會點一壺皓茗親泡的茶。他說，他以前從沒研究過茶，直到認識了皓茗才知道原來好的茶這麼好喝。偶爾他也會來買茶葉，說是跟咖啡相處了這麼久，有時候換換口味也不錯。

井哥有著一段我看起來有些悲傷的過往，那是有一次他喝個爛醉、不小心被俊浩發現時，我們才聽說的。這片土地上原本是很難種出咖啡的，因為環境種種的因素、要有好的咖啡可不容易。井哥從年輕時就對咖啡有著狂熱，他一直認為他能種出跟國外一樣好的咖啡，讓這個地方也能有自產的品種。

他那時候花了很多心力在培植咖啡上。可想而知，因為這不是普通的難度、沒有人支持。那時候井哥有一個太太，他們交往了很久，那時候正是新婚時候。因為想給太太更好的生活，婚後井哥更加投入研發咖啡種植的工作上。他的目標是培養出一種不管海拔都能好好生長的豆子，他認為如果開發出好種又好品質的豆子，可以造福很多喜愛咖啡的人。更重要的是，他能靠此賺錢、讓太太跟未來可能有的孩子過更好的生活。

他全心投入研發，沒日沒夜的工作。漸漸地，他也忘了身為一家之主的責任與夫妻間的維持。他的太太很常在等待，等著井哥回來吃飯、等著井哥一起慶祝生日、等著井哥享受夫妻生活。當越來越忙碌，陪伴自然越發減少。他的太太其實是個冨有耐心的人，她從不抱怨、也從不給井哥壓力。但身為人，長期感受到孤單感、還是會受很大影響的。

聽井哥說，後來看見太太的日記，他才知道她自己承受了多少孤單、情緒和壓力。當時的井哥認為，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全部給了太太，這樣已經足夠了。殊不知，這樣的陪伴其實遠遠不足以維繫好兩人的感情與關係。就這樣，他們婚後第三年發生了一件事情。

那天是井哥研發多年終於培植出新品種的重要時刻，他終於成功並且拿到了專利。他與幾個有名的連鎖咖啡廳簽訂了合作契約，他很開心、因為終於能夠讓太太過上好日子了。當他興高采烈準備回家告訴她好消息時，卻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。

那一天，是井哥最意氣風發的日子、也是他永遠失去太太跟孩子的一天。原來，太太已經懷孕三個多月，本想等井哥完成這個階段的工作再告訴他的，結果卻在回家的路途上因為意外身亡。那一天，井哥也徹底的崩潰。他說，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才走了出來，只知道一切都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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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皓茗，這茶真不錯。等會我帶一包茶葉走。」

「沒問題。」

「井哥，你偏心！你都不喜歡吃我的甜點。」

「纓纓，我是真的不喜歡甜食。但不代表你做的不好吃。你看，你剛剛給我的餅乾、我不是吃個精光嗎？」

井哥逗趣地舉了他桌上裝餅乾的小碟子，確實、他吃完了。

「好吧，我下次研發不甜的點心給你吃。你答應我一定要試試看。人生不吃甜點，就不能說是活過。」

「也沒這麼嚴重吧。」

「不管，你一定要吃。」

「好好好，真服了你了。」

井哥在那之後就一直單身，即使有女性示好、他也一概拒絕。我想，我大概能了解他。也許他心中那些殘留的悲傷，並未隨著時間消退。我不認為這有所謂好與不好，好跟不好是當事者自己衡量出來的，倘若他覺得這樣過是好的，在不傷害自己生命的情況下、我認為這是對他最好的療傷方式。

每個人面對傷痛的恢復期都不同，有些人長、有些人短。有些人可以過去，有些人一輩子都過不去。其實這並沒有對或不對，主要在於生活還是得過下去。而我認為，如果沒有愧對自己、勇敢地活著，這就已經是很偉大的事情了。人誰沒有悲傷，能夠與悲傷共存、才是最重要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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