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llen Talk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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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知道，在日文跟韓文裡，星期二叫做「火曜日」嗎？

我們在每個火曜日不營業，其他日子你可以在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來到這裡。這裡有咖啡，也有茶，每個營業日還有不同的點心。

我們以咖啡、茶、點心，經營著一間有溫度的咖啡茶館。我們是「不在星期二營業的咖啡茶館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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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歡迎光臨。」

這對年輕夫妻最近很常來，妻子看起來年紀很輕，感覺像是剛畢業不久；先生看上去應該是已經事業有成，感覺才三十幾歲。妻子說話很輕柔，外貌是走氣質路線、留著一頭直長髮；先生有在運動，身材保持得很好、身上也都穿著名牌運動休閒裝。

「哈囉，歐先生、歐太太，難得看你們這個時間點出現。今天喝點什麼呢？」

「我太太一樣，我的話今天喝黑咖啡。一樣給她戚風蛋糕，我要一塊布朗尼，謝謝。」

總是這樣，我每次都是對著歐太太說話，但回答的總是歐先生。我看著歐太太每次欲言又止，老實說挺心疼的。在我的觀念裡，疼老婆不是剝奪她的話語權、把事情都準備得好好的；疼老婆反而更該用心聆聽老婆想要什麼才是。不過這是人家家務事，看上去他們夫妻感情也很好，我這個外人還是不便多言。

「好的，那飲料部分就一樣幫歐太太準備熱的無糖拿鐵，請稍後。」

回到吧檯我將飲料點單遞給俊浩後開始準備甜點，一塊不加奶油的戚風蛋糕、一塊布朗尼。把餐點送上之後，這對年輕夫妻如每次來的互動一樣，先生看自己帶來的英文報紙、太太拿出厚厚的文學作品各自開始拜讀。

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，歐先生先來結帳。這倒新鮮，一般來說他們都會一起離開。

「歐先生謝謝，歡迎再次光臨。」

在我微笑送走歐先生後，我看見歐太太明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。就好像現在這一刻，她才真的像是來咖啡廳放鬆的「貴婦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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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歐太太，妳還好嗎？看起來很累耶。」我忍不住還是向前關心她，這大概是我個人的壞習慣，看到客人落單就喜歡搭話。有時候會遇到很棒的對話，也有些人會清楚告訴你他們需要自己的時間。不管哪種，我都覺得很好，這是我店裡想要跟客人有的互動。

「喔，我還好，謝謝妳。」

「感覺妳是個很安靜個性的人，每次都是妳先生講話。」

「他在外面就是比較保護我，我也習慣了。不過最近有時候的確會覺得有點困擾，其實我是E型人。」她朝了我笑了笑，這是我第一次認真看她，也是她第一次跟店裡的人有超過兩句以上的對話。她的笑容的確像是E型人會有的，名符其實的外向個性。

「妳笑起來很陽光、很好看耶！感覺這才是真的妳。」

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啟動了歐太太什麼開關，她突然眼眶紅了起來。突如其來的反應，也把我嚇了一跳。我在她對面的座位坐了下來，抽了張衛生紙遞給她。

「歐太太，抱歉、我是不是說到什麼不該說的，真的很對不起！」

「沒有、沒有，是我最近可能太敏感了。喔，對了、不要叫我歐太太，我叫衛珍妮、叫我珍妮就好。」

「珍妮，妳真的沒事嗎？」

「其實我也不知道，最近常常會覺得這是我想要的生活嗎？我跟我先生在我大三的時候認識，交往兩年他就跟我求婚了。他大我十歲，對當時的我來說就是個穩重、有穩定工作的成熟男子。我很心動，也覺得一輩子在一起沒問題。」

「哇，看不出來你們差十歲，歐先生應該很努力保養、讓你們看起來差不多。」我試圖用詼諧一點的方式跟珍妮對話，她也莞爾一笑。

「我先生他是個聰明的菁英，他從小就很有想法，幾歲做什麼、目標是什麼早就訂好。他也很爭氣，在每個階段就達到對自己的要求。在我們認識的時候，他說他對我一見鍾情，所以一定要娶我。當然我們談戀愛的過程也都很好，因為愛我認為這些決定對我來說都是幸福的。」

「只是有一點就是我先生對我的保護，有時候讓我覺得失去了自我。我大學是很愛玩的個性，能夠參加活動就一定會去，交了很多朋友、也很開心。自從認識他之後，他會希望我不要太常去外面參加活動，他的說法是太危險。」

「慢慢的，我也真的減少很多活動，我的世界開始變得只有學校跟他。畢業之後，他建議我直接唸碩士，當時我也沒太多想法、就去唸了。我碩士確定拿到學位的時候，我們結婚了。我本來想到職場上闖闖，但他說他能給我穩定的生活，所以我不急著工作。然後，我懷孕、就更延後我想工作的這件事。」

「感覺上，妳壓抑了很多自己的想法，但妳實質的個性上卻不是那麼乖巧的內在。人一旦在個性上跟環境上有了衝突，心理就會產生矛盾跟問題。妳這樣的反應是合理的，不要責怪自己。」

我靜靜聽著她說話，同時也憐憫起眼前這位應該活得更多采多姿的年輕女性。過度的保護真的是好的嗎？在我店裡看見的一些例子，感覺上都不是太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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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唉，我不知道該怎麼說。他對我真的很好，物質上有求必應，也給我很穩定的生活。但我真的希望有機會能夠去外面看看，我也希望成為一個有用的人、而不是只是一蕊溫室花朵。」

「你們小孩現在幾歲了？」

「快三歲了。對於有著好老公，有個可愛的孩子，對身為妻子的角色負責任，這些我都覺得很幸福。但我總覺得自己也該做點自己心中想做的了，可是很怕我先生不答應。」

我看出她眼裡的擔憂，感覺上她已經習慣藏起自己真實的心聲，現在要跨出一步確實不容易。

「妳是不是不喜歡喝無糖拿鐵？」

對於我的問題，珍妮感到不可思議，她睜大眼看著我。

「妳怎麼知道？」

「因為妳每次在聽到妳先生點餐時，都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。妳應該直接說的。」

「他從以前就覺得我喜歡的一些食物對身體不健康，一開始他就說他來幫我點餐，要我試試看他的建議。久而久之他也不再問我意見，每次都是照著他的想法幫我點餐。他點他想吃的，我吃他想點給我吃的。」

「那妳實際上喜歡喝什麼？」

「甜到不行的風味冰拿鐵！」

我第一次看見她露出像是小女孩的表情，原來這才是真的她。

「那妳喜歡吃什麼蛋糕？妳應該不喜歡戚風對吧？每次我看妳都吃得很勉強，不喜歡的拿鐵也都喝不完。兩個不喜歡的組合，我真佩服妳每次都默默的吃下去。」

「妳真的很細心耶，我老公認識我六年多、一點也不知道這些。應該說，他一開始其實知道的，只是他希望我照著他覺得好的食物去吃，所以連帶也希望我照著他覺得的老婆樣子生活著。」

「這樣真的不行！妳撐不了一輩子的。快說，妳喜歡什麼甜點？」

「藍莓起士。這是我從學生時代就最喜歡的甜點，我看見妳店裡有，但我一次也不敢說我想吃。我都可以想像到他會說什麼。」

我走到吧檯，交代俊浩做一杯榛果冰拿鐵、雙倍糖漿。再走到我的蛋糕櫃，拿出一塊早上才做好的藍莓起士。

「來，這是送給珍妮的禮物。雙倍糖榛果冰拿鐵，還有重乳酪藍莓起士、附上鮮奶油。」

珍妮用一副「妳怎麼知道我超喜歡鮮奶油」的臉看著我，開心的吃了我送上的禮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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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歡迎光臨。」

「今天一樣給她無糖熱拿鐵跟戚風，我今天要義式濃縮跟胡蘿蔔蛋糕。」

歐先生習慣性的看著對他來說沒什麼實質意義的菜單，仍舊點著他平常為珍妮點的餐。他應該沒發現，珍妮來店裡從來都沒有吃過不同的餐點，但他每次都會變換自己想吃的品項。我下意識地看向珍妮，珍妮也對上我的眼睛。當然，「專心在菜單上的歐先生」是沒發現我們眼神交流的。

我用一種鼓勵性的眼神，暗示珍妮勇敢一點。

「那個……老公。」

「嗯？」一樣沒抬頭的應聲。

「我今天想要不一樣的咖啡跟甜點，可以嗎？」

這下，歐先生終於抬頭了。

「妳又想吃不營養的東西嗎？我說過，我點的東西對妳來說比較健康，我是為妳身體著想。」

「歐先生，這點請不用擔心，我對於食材都很注重。舉凡店裡用倒的奶油、牛奶或是麵粉，我都是用有認證的原料，甚至所有果醬都是我自己用新鮮水果做的。食用上還請放心。」

正當歐先生準備用「干妳什麼事，我在跟我老婆講話」的眼神殺向我，珍妮又說話了。

「我知道你對我最好，也最關心我的健康，但偶爾我也會想吃自己想吃的東西。就像你每次來都點不同的咖啡跟甜點一樣，我也想自己點點看。」

歐先生用一種「妳今天很反常」的目光看著珍妮，僵持了幾秒之後、他首次做了退讓。

「好吧，妳點吧。」

珍妮笑了，像是小孩得到獎勵那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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