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llen Talk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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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知道，在日文跟韓文裡，星期二叫做「火曜日」嗎？

我們在每個火曜日不營業，其他日子你可以在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來到這裡。這裡有咖啡，也有茶，每個營業日還有不同的點心。

我們以咖啡、茶、點心，經營著一間有溫度的咖啡茶館。我們是「不在星期二營業的咖啡茶館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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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歡迎光臨。」

溫姊跟溫阿姨是店裡的常客，溫姊以前是外商公司的採購主管，有著很好的英文能力與採購專業。幾年前因為溫阿姨生病辭去了高薪的工作，專心在家照顧溫阿姨。偶而溫阿姨在醫院治療時，溫姊會趁空到店裡來透透氣。她說能獨自喝杯咖啡的機會不多，她要好好把握。

更常的時候溫姊會跟坐著輪椅的溫阿姨一起來，溫阿姨是個嚴格的母親、外表也比較不苟言笑。對比我們親切的招呼，溫阿姨的回應總是冷淡了些。溫姊總在離開前，到櫃檯跟我們說抱歉、要我們別介意她媽媽的古怪脾氣。

溫姊這一天獨自來到店裡，上星期、溫阿姨過世了，我們還去參加了喪禮。

「溫姊，今天喝點什麼？」

「小纓，跟平常一樣妳幫我選吧，妳知道的、我太久沒在外面生活了，我喜歡妳幫我介紹新的東西。那會讓我感覺好像回到以前上班的時候，每天都有不同的新事物。」

我對溫姊笑了笑，她總是對於新的事物充滿喜愛。也許是變相被困在家裡的氛圍跟環境中好幾年，她沒了當初在外商的風采，也漸漸地少了對生活或工作的企圖心。好在她還是喜歡體驗新的事物，所以當她來店裡總是要我介紹新的東西、她也樂於嘗試。

也許，這樣的新事物能帶給她某種程度的安慰吧。

今天皓茗泡了一壺桂花金萱，他特別幫溫姊升級茶葉、用了品質最好的一支來泡。首沖後，皓茗將保有茶香的杯子遞給溫姊。聞香之後，溫姊的表情明顯放鬆了下來。

「今天這泡茶用了頂級的金萱，為了不讓茶香流失、我選了新曬的桂花入茶。桂花性溫入心肝二經，可以健脾胃、也可抗失意、幫助入眠。」

溫姊閉上眼，喝了一口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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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以為我媽走了我會鬆一口氣，但一星期過去、我為什麼一顆心還是吊在那。」

溫姊只要一個人來店裡就會坐在櫃檯，我聽著她說話、邊揉著手邊的麵團、邊陪著她。

「從小到大她沒稱讚過我，就連我打敗所有人那到那份人人稱羨的外商工作時，她都只是冷冷地回了句：那是妳應該做到的。」

「我忍痛放棄了那個工作，回到家照顧她，她沒有一句謝謝，她說這是她養我一輩子該有的一丁點回報。我漸漸在這些照顧她的日子失去自我，直到她離開的那天、我也完全忘了我原本的樣子了。」

「有一個母親可以像她這樣嗎？就算我做的再多，哥哥還是比我好；即使她生病需要人照顧時只有我願意辭去工作挺身而出，她還是覺得只有哥哥是她的心肝寶貝。她總是看不見我的好跟我對她的好，但她永遠看不見哥哥對她的不好。」

「我本以為她走了，我就自由了，但我的心卻好像被困了、動也不能動。」

俊浩跟皓茗也在旁邊聽著，這個總是很照顧我們的大姊姊，第一次流露出如此疲憊的樣子。她總為溫阿姨做到最好，即使在外被刻薄的言語對待、她也不曾換掉她臉上的笑容。知道我們三個沒有父母，常常多做一些小菜請我們吃。我們怎麼忘了，她其實也只是才大我們五六歲的同輩姊姊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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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溫姊，妳已經做得很好了。現在，試著放下、然後找回自己繼續向前吧。」

俊浩跟皓茗是兩個寡言的男子，似乎只會對我叨叨絮絮。皓茗是不折不扣冷面冰山，只對熟人才會多說幾句。俊浩是暖男形象，但他幾乎也不會主動跟人搭話，即使講話也都保持客觀簡短回話。也許是因為溫姊真的像是我們的親大姊，俊浩難得說出心裡話。

「她從來沒對我說過這句話，但我真的已經盡力做到最好了，對吧？」

溫姊還是落下了淚。皓茗在她的壺中換上新的茶葉，熱水、沖入。幾秒後，他將新沖好的茶湯倒入杯中，推到溫姊眼前。溫姊抬頭對我們看了看，我們的微笑大概給了她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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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媽的，那個賤女人不知道到底怎麼跟媽洗腦的，居然一毛錢都不留給我。」

一名男子用著比平常人還要大的音量氣憤地說著，對面坐著一名女子、看著像是他的太太。不太優雅的語言引起了我們的注意，通常我們會觀察客人的狀態、若是真的太過火我們會請他離開，以免影響到其他人。

「小姑這樣做就不對了吧！媽生前最愛的小孩就是你，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留給你？一定是她從中作梗，讓你一毛也拿不到。這樣不行！你一定要讓她把錢吐出來。」

「我不會這樣就放過她的，就算真的拿不到錢、我也要鬧到她沒辦法在這裡生活。」

男子的聲音傳到了店裡每個人的耳裡，也許是同鄉人的一種義氣，聽見有人要欺負區裡的居民、表情都不由得氣憤了起來。

正當俊浩準備要過去請這桌客人離開時，店門上的風鈴響了。

「溫姊？」

溫姊後面跟著兩名警員，一陣喧鬧後那桌的男女被警員強制帶走了。

「溫姊，怎麼回事？」

「那是我哥哥跟嫂嫂，真抱歉、給你們添麻煩了。小纓，我先跟著過去，處理好我改天再過來跟你們說明。他們的餐費我先欠著，我到時一起過來結清。」

「好，妳別擔心，快去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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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天讓你們嚇了一跳吧？真抱歉。」

「後來怎樣了？」

「我申請保護令，以後他們都不能再來騷擾我了。」

「怎麼一回事？我那天有聽到一些他們的對話，是跟溫阿姨的遺產有關對嗎？」

「我原本以為我媽到走了都沒看見我對她的付出，結果是我誤會她了。我們一直等著喪禮結束後，律師要幫我們辦理有關我媽遺產的後續處理。」

我幫溫姊遞上一杯茶，專心聽著她講述的事情。

「我本來是想不出面，讓律師直接處理完成就好。畢竟，當時我的想法是我媽一定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我哥了。我也不想讓自己又再次傷心，我也就一直對於遺產處於被動的狀態。有天我接到我哥的電話，他竟然一開口就對我破口大罵。」

「經過律師解釋，我才知道，原來我媽把她所有財產都留給我。她還給我留了一封信。」

「溫阿姨怎麼說？」

「她說，她其實一直知道只有我在照顧她、對她是真心付出。小時候因為重男輕女，一直到長大她還是改不了對我哥哥比較好的習慣。她一直知道在成就上我比哥哥好，也知道哥哥相對於我是比較自私的。但她一直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，她不願意承認自己狠心對待女兒、把所有的愛都給兒子的結果，是在最終、得到兒子的冷漠、卻得到女兒的照顧。」

「她在信的最後說，她把所有的愛給了哥哥，所以現在她要把所有的財產給我。她說對不起，也希望我原諒她沒有做一個公平的母親。」

溫姊很冷靜地跟我們描述了她最近發生的事情，看得出來她對母親的執著已經放下。現在的她，嘴角恢復了往常的微笑。也許，溫阿姨這樣的方式、也是在對溫姊表達她的愛吧？一生、用這一次，將所有的愛補回給溫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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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溫姊，那現在呢？有想做的事情嗎？」

「俊浩，這真的是很好的問題。我確實這幾天在想這個事情，但我發現我沒有當年工作時的勇氣了。我怕我什麼也做不好，也怕這幾年的空白會找不到好工作。」

「溫姊，我有個提議你聽聽看。」

「小纓妳說說看。」

「我們的店十年了，我想從今年開始做些改變。我跟俊浩還有皓茗討論過了，我們想開始線上營銷。一旦開始了我的進出貨想必要很有系統的規劃，才能執行得好。溫姊妳願不願意來幫幫我們？」

「我？」

「嗯，憑妳以前採購專業，我覺得能幫我很大的忙。我需要一個能幫我規劃出一套專屬採購流程的人，未來我所有的上游端都可以統一方式進貨，然後我售出的產品也能統一方式出貨。我覺得妳是最適合的人選，妳只要每週過來一次就好，未來如果妳找到其他工作也沒關係，我們一旦熟悉了妳規劃的流程，相信很容易掌握的。怎麼樣？有興趣嗎？」

「我……」

「溫姊，我們是把妳當作自己人又相信妳可以做到才拜託妳的。」

「俊浩說得沒錯，我茶廠的茶葉都很貴，沒找到有能力的人來幫店裡做採購管理，我是不可能答應這件事情的。溫姊，妳就試試看吧。薪水我們不會虧待妳的，我的茶廠現在很賺錢。」

皓茗用著他的冷面說著這段話，把大家都逗笑了。最後，溫姊答應了我們的請求。她也終於露出開心的笑容。

就像俊浩跟她說的：「妳已經做得很好了，妳要相信自己、永遠不要懷疑自己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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